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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冰不理她,抬脚便往外走。门外是灿烂春阳,院子里养的花又开了,一丛丛一簇簇在春风中绚丽地招展着。他不得不抬袖挡了挡阳光。
就算在这样孤独的时刻,被无私的阳光所照耀,自己也毕竟不能摆脱这肮脏的自己。
他想起很久以前,约在十年以前,自己是甫中特科初到洛阳的寒门小子,而她则是因为姐姐的缘故被纳入后宫的不受宠的妃嫔。那时候只能遥远地望上一眼,心中明白那是自己所不能染指的女人,但是忽然有一日,也许就是在她生下了小皇子之后的某一日,两人就不知不觉地厮混到了一起。一切大概只是因为觉得对方刚刚好——不会惹来麻烦,又可以作进身之阶,一个有意讨好,一个本属寂寞,于是在无数个夜,也便这样在刚刚好的盘算中平静地度过&he11ip;&he11ip;
什么情啊爱啊,都是不需要的东西。他们不过是两个没有家世可以倚仗的庸人,在这光华璀璨、缤纷绚烂的世界里,只能彼此攀引、彼此慰藉、彼此保护、彼此依存。两具身躯贴合在一处的真实的温度,就仿佛是对这个世界的抵抗。
是啊,曾经,他也以为自己是个一意抵抗这世界的勇者呢。真是可笑啊,一个寄生在女人的裙带下、总是在见风使舵、毫无原则的下品寒人,也曾经有过那样的梦想和期待呢。
温玖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夏冰的背影,好像能看见无数往事的阴云盘桓在他身周,她无法靠近,更无法驱散,便只能站在这不远不近的距离里,看着他被吞噬在那幽暗的光阴里。半晌,她捂住了嘴,便感到泪水滑过脸颊坠入口中,全是咸涩的滋味。
***
光德元年三月,故中书令夏冰鸩杀杨庶人于金墉城。
第57章香断霜灰冷
&1dquo;小娘子——小娘子!”
阿援匆匆忙忙地奔入后殿,秦束正在教秦赐读书,抬头道:&1dquo;出什么事了?”
阿援咽了一口唾沫,才道:&1dquo;金墉城、金墉城的杨太后——杨庶人,死了!”
秦束微微一惊,秦赐亦放下了书卷,&1dquo;怎么回事?”
&1dquo;说是有人看见夏冰——前中书令的府上去了人给她送了一顿饭,也没有遮掩什么,杨庶人吃过饭后,休息了一会儿,便说自己头晕,要晒太阳——结果还没走到庭院里,便断了气了,七窍都流出血来&he11ip;&he11ip;”
&1dquo;夏冰&he11ip;&he11ip;”这个答案真是出乎秦束的意料。她与秦赐对视了一眼,心中俱感到了寒意,&1dquo;夏冰这是为了自保?”
&1dquo;应是如此。”秦赐凝声道,&1dquo;杨太后篡改遗诏扶他上位,眼下杨太后倒了,他必得要昭示自己与她绝不两立,才能死中求生。”
&1dquo;这么说,杨太后费尽心机,反而是养了一头狼。”秦束淡淡地说,又看了秦赐一眼,&1dquo;夏冰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的?”
秦赐笑了,&1dquo;您为何要看我?”
秦束挑了挑眉。
虽则如此,气氛毕竟黯淡了些,午膳草草用过,金墉城的消息便昭告了天下。杨家人从此,再无翻身之日了。
***
次日,官家难得地上了朝。宫中已无长者,由秦束在官家身旁听政。
官家下旨,授河间王萧霆开府仪同三司、都督北五州军事。对于金墉城杨庶人的事情,官家只是略略表示了一下悲哀之情,却又特意问礼官:&1dquo;不知按照礼制,朕是不是还要服丧?是不是可以与太皇太后的丧事并在一处,省却麻烦了?”
他话说得轻佻,摆明了对生母的不屑,朝堂上曾经依附杨氏的诸官都瑟瑟然。礼官只能看着他的脸色道:&1dquo;依制,已出之母,与父恩义已绝,其子不应服丧&he11ip;&he11ip;”
萧霂点了点头,&1dquo;原来如此,那便好。还有谁要上奏吗?”
此时,秦赐却走出了班列,&1dquo;末将有奏。关于北方战局,末将有所构想,还请陛下考虑。”
秦束不由得小小地吃了一惊——这所谓的战事构想,秦赐却从未与他说过。一旁萧霂将那文书囫囵看过,又往外一扔:&1dquo;战场上的事,朕不懂,秦将军与河间王去商议吧。”
***
秦赐对北方战事的构想,其实是他很早就曾与萧霆、皇甫辽等人讨论过的,只是遇上晋阳失陷,又不得不修改了许多。
先是保住漕运要道,各城坚守拒敌,稳中求胜;其次是要伺机反扑,不要被铁勒兵锋牵制,最好是重夺还晋阳;最后是打蛇打七寸,鲜于岐当前已是孤军深入我境,只要消灭其最强悍的骑兵,甚至抓住鲜于岐本人,铁勒人本就组织松散,自然会土崩瓦解。
下朝之后,秦束特意从尚书省要来了秦赐的奏本,津津有味地读完了,又拿给阿援看。阿援看半天,笑道:&1dquo;这是什么呀,婢子可看不太懂。”
&1dquo;他出师了。”秦束亦笑起来,似乎今日心情不错,&1dquo;也不知他跟谁学的。”
&1dquo;敢情秦将军,还真是秦将军。”阿援笑道,&1dquo;恭喜小娘子,为国家找到了一位上将军。”
秦束淡淡地道:&1dquo;眼下是本宫听政,他想做什么,本宫都可以帮他。即使击退铁勒——从他这上书来看,似乎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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