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美人恩（第1页）
舞池正中心，有一个格外引人注目的老者。银白色的头梳得整整齐齐，岁月的刻刀在他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把他的皮肤变做了开裂的古树或者风化的岩石，但是线条依旧坚硬，银灰色的眸子中跳荡着无名的光辉。笔挺的黑色西装裹在他依旧挺拔的身躯上，胸袋里插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
从外貌来说，这老人已经很老很老了，可维尔娜觉得他就像一头站着的狮子。
“好他妈帅的老头。”
“！维尔娜小姐！？”
亚弥尔被自己女伴的暴言吓得一惊，连忙转头确认刚刚没有人听见这姑娘的出口成脏。
……
舞曲响起，女孩牵起男伴的手，领着他走进舞池中。
“……你在抖？也太紧张了点吧。”
维尔娜把手搭在亚弥尔肩上，以一个轻巧转身摆正了他因紧张而出错的姿势，亚弥尔的右手轻轻贴在她的腰上，像在触碰珍贵的瓷器一样不敢用力，生怕把她弄坏了。
“他没有把你的高跟鞋踩坏，我觉得你就应该感谢我了。”
神力的遮罩下，艾莉卡略有些疲倦的嗓音传入二人的耳中。亚弥尔脸庞一红，毕竟在之前三天的特训里，他踩坏了艾莉卡的六双高跟鞋，以至于后来维尔娜干脆一次性买了十双回来，还很阔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随便踩”。
“饶了我吧，我可穿不了那玩意儿。”
维尔娜立刻认怂，她到现在都理解不了为什么这种堪称刑具的鞋子能被吹捧成社交场合必备的道具，穿着这玩意儿她连五米都走不出去，更别说跳舞了。
而且自己本来就没和亚弥尔这家伙差多少，再蹬一双高跟鞋，比他高了怎么办？这方面还是要照顾一下少男的自尊心的。
正在维尔娜感叹自己的成熟和伟大的时候，音乐声渐渐低落，男女舞伴相对弯腰，行典雅的宫廷礼。
有趣的是，这样的礼仪是因为出自阿尔卡纳帝国的王室舞会才因此得名，向来与帝国不对付的沙漠却把敌国的礼仪追捧为贵族间的流行，倒颇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亚弥尔现学现卖，微微躬身行了个有点僵硬的礼仪，抬头就撞上了维尔娜那副强忍笑意抿着嘴的表情。
“没必要这么开心吧，维尔娜小姐……”
“噗嗤…抱歉抱歉，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令人意外的是，乐队没有中断或是滑入间奏，而是重开了新的序曲，音乐甚至更激昂了，亚弥尔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女伴，她向来爱制造些让人始料未及的乱子。但维尔娜很无辜地摇了摇头，天地良心，刚刚自己光顾着笑了，这次真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短暂的混乱后，男男女女又重新拉起自己舞伴的手，音乐没停，舞蹈就没有终止。维尔娜偏过头看向舞池中央，和那个银的帅老头对上了眼神。
如果不是担心亚弥尔第二天刚出门就被一百个蒙面人按倒在家门口，维尔娜真的挺想说“你瞅啥？”的。
另一边，牵着自己夫人的盖乌斯也有几分惊讶，这行迹诡秘的小姑娘竟然能在和自己对视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地把眼神挪回去，要知道自己在和诸如家族领，大商人之类的谈判时，那些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家伙都不敢与自己对视，生怕在威压之下露出什么马脚来。
也许自己随意出去的那封邀请函，真的能成为搅动整场大局的变数。
亚弥尔正在脑中努力地回忆着起始的舞步要怎么踩，维尔娜前踏一步，在自己男伴惊诧的目光中抢得了这一舞的主动权。
她起舞，原本宫廷舞女步的温柔变得刚劲有力，她旋转着，笔直地切入了舞池的圆中，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为这抹黑色闪开一条路，圆被割裂，裂痕直指向中心的盖乌斯。
藏匿于暗处的卫士都将手放在了武器上，对准这对意图不明的男女。亚弥尔的感觉和出去打猎时被野兽从背后盯上很相近，只是危险感强了几倍甚至几十倍。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这样直冲向黄金城的城主，自己被拉上的这条贼船看来不能说危机四伏，也称得上是九死一生。
他抬头看去，女孩洁白的脸上挂着骄傲的笑容，好像她才是这座城市的女王一样。漆黑色的眸子好像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维尔娜微微偏过头，朝他笑了笑——亚弥尔其实很羡慕维尔娜，他感觉这女孩就像是个俏皮的精灵一样，能用笑容表达出千百种不同的情绪来，他自己大概只能表达出三五种。
此刻，他忽然觉得一切尽在维尔娜的掌握中，望着那双深黑的眸子，灵魂深处的共鸣让他立刻跟上了节奏，所有动作像是被刻在他的脑海里，不需要费劲去想几天前艾莉卡是怎么教的，只要他放松心情跟随女王殿下的指示。黑色的舞裙在空中盛放，镶嵌的宝石折射光影缭乱。
盖乌斯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夫人无需惊慌，也示意暗处的卫兵们不需要为两人引起的变故紧张。
舞曲被二楼的乐团再一次推向末尾，而这第二幕的主角显然是切入舞池的两人。
三天前，亚弥尔对这场舞会的期望是不要获得太多的关注，别给维尔娜丢太多面子就行，至于自己的脸，他不在乎。但现在，他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如果亚弥尔忽然打个喷嚏或者走神或者其他原因而掉了链子，维尔娜就会因为失去平衡，pia叽一下摔在地上。
他看得出来维尔娜把他带到聚光灯下不只是为了自己的计划而接近盖乌斯，毕竟晚宴还长，她还大有机会。她的目的有一部分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美人恩重，无以回报。亚弥尔唯有全神贯注握住维尔娜的手，抬高，让这位全场瞩目的女主角完成最后的旋转。
“怎么样，不错吧？”
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骄傲地问着，散开的舞裙收拢起来贴着女孩好看的小腿，盛开的黑花重新收拢为花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