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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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斐尔没有将这种隐约的疲惫表现出来。
“你誓始终虔诚地侍奉圣主,直到灵魂随的使者前往天国,永不背叛,”拉斐尔说,“可是你的信仰动摇了,是什么让你对圣主不再虔诚?”
“不,”莱斯赫特迅反驳,一直静默的面容上浮起了愕然,“我对圣主的虔诚从未变化!”
“神令的子民诚实、坦率地面对自我。”年轻的教皇俯下身体,一只手握着带血的苦鞭,一只手按住了莱斯赫特的肩膀上面有一道他刚刚制造的伤痕,皮肉里还有血,拉斐尔毫无顾忌地将手按在上面,被鞭打而滚烫的皮肤混合着潮热湿润的液体贴着他的掌心。
他依旧没有对莱斯赫特的惨状大怜悯,近乎残酷地压着对方的伤口,这只有着金色皮毛的美丽野兽伤痕累累地低着头喘|息,胸腔里出低低的呜咽,拉斐尔冷漠地按着他,像一个残忍无情的驯兽师。
“如果你如你说的那样虔诚,就应当对圣主、对你的圣父毫无保留,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你要对我隐瞒吗?我的孩子?”
他的尾音忽然慢慢柔软了下去,语句里多了一种堪称柔情的东西,他的眼神在莱斯赫特的伤口上逡巡,淡紫眼眸中带着怜惜,好像这些伤痕并非出自他手,而他只是无意中现了这头受伤的凶兽,于是善意地给予它爱抚和宽慰。
他的眼神里带着近乎圣洁的悲悯,作为圣主的人间化身,拉斐尔善于利用自己的一切优势成为趁手武器,莱斯赫特在剧烈的疼痛中望着他,有种真的见到了圣主降临这个美丽的躯体、通过那双紫色眼睛在凝视自己的错觉。
拉斐尔单手捧着莱斯赫特的脸,轻轻地替他将垂落在眼睛前的碎拨到耳后,此时,他身上完全看不出片刻之前冷漠地朝莱斯赫特挥鞭的样子了,圣母也不可能比他更温柔。
“我有罪……”骑士长抬起一只手,用力握紧了拉斐尔的手腕,他的力道大得好像能捏碎拉斐尔的腕骨,教皇隐秘地皱了一下眉头,感知到那只滚烫的手在无法受控地剧烈颤抖,神情恢复了方才的怜爱。
“我对圣父的命令产生了怀疑,”骑士长的声音低到快要听不见,“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善待弱者和任何需要帮助的人,可是……我的骑士们在亚述的土地上掀起战争……”
拉斐尔微笑的唇角拉平了,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莱斯赫特,男人的呼吸里还混合着疼痛的战栗。
教皇缓慢而坚定地将自己的手从骑士长手里抽出来,再一次握紧了苦鞭,打断了莱斯赫特的话:“不,我的孩子,你在说谎。”
“圣主告诫的孩子们,不得欺骗。”
鞭子划破了空气,落在人体上,出迟钝的响。
莱斯赫特身上已经快没有完整的皮肉了,这一鞭叠加在了另一道伤痕上,哪怕是习惯了受伤的骑士长,也被这翻倍叠加的疼痛给打击到快要崩溃,他无法遏制地从喉咙里滚出一个痛苦的气音,汗水顺着下巴和脖颈滑入伤口,带出更为尖锐的刺痛。
拉斐尔再次伸手,温柔地擦去骑士长脸颊的汗水,用手指触碰了一下他的伤口,仿佛一个无声的询问。
莱斯赫特没有躲避,尽管他疼的一个哆嗦,依旧堪称乖顺地跪在哪里,丝毫没有要后退的想法。
拉斐尔是教皇,是圣主的人间代行者,来自圣主赐予的疼痛和诘问,他永远不会逃避。
“是……《信仰自由法案》。”他终于在拉斐尔近乎残酷的鞭笞和柔和的安抚中吐出了真正的答案,在这句话出口时,他用力闭了闭眼睛,睫毛上凝结的汗水顺着这个动作砸落下来。
“所以,”拉斐尔松开了他的脸,这一点冰凉温软的温度离开时,莱斯赫特竟然有了想要跟随着那只手贴上去的病态冲动,他用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的动作,再次垂下眼眸,听着教皇用缓慢的语调说,“……所以,你在怀疑我的信仰。”
这是何等严重的指控。
然而莱斯赫特一言不。
拉斐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真是勇敢的骑士啊。”他用咏叹调般的语气轻声感叹。
“那你为什么又对这样的动摇感到痛苦呢?”拉斐尔问,“为什么不像以往一样、像莱恩六世在时一样你不承认他,于是连带着整个骑士团都在他执政的几年里低调到近乎销声匿迹,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如果你选择带着骑士团离开我,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岌岌可危,而我甚至无法对你做出任何有效的惩处。”
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莱斯赫特每个细微的表情,冷静地揣测着对方的想法,尽管嘴上陈述着自己危险的处境,但只要莱斯赫特真的表现出任何一点犹豫,他就会毫不迟疑地想办法将处决这位骑士长的计划提上日程。
尽管莱斯赫特对他真的很重要,但他宁愿拥有一个一盘散沙的骑士团,也不需要一个团结却时刻可能离他而去的庞大军事团体。
莱斯赫特眼里闪过了一丝痛苦。
他从未将离开拉斐尔视作一个选择,这也正是他为何将自己关在这里、残忍地对自己不断施加鞭刑的原因。
他渴望从这样的疼痛中唤醒理智,但情感却拖拽着他不断在沼泽里下沉。
他有罪。
隔着朦胧的光晕,他自下而上地仰望拉斐尔,年轻的教皇正俯身看他,他们的脸相距不过数寸,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知到。
那双从加莱离开后就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眼睛真实地凝视着他,而他宁愿此刻是一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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