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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液出來得很快,苦澀的氣味漂浮在夏夜潮濕的空氣里,阮氏竹搞不清楚黎氏彩這一套是和誰學的,什麼都不說,先送禮物,禮物被使用了才說明真正的意圖,明明就算她不送禮物阮氏竹也會答應她的所有請求。
羅邱淇也是的,昨晚莫名其妙地問完一通話,今天一整天都沒有主動理他,bamboo跳了一天的障礙物,回馬房一會兒就喝光了一天的飲水量,累到睫毛也不動彈。
哪有人這樣的。
阮氏竹胡亂地點頭,說:「好啊。」然後抬起手碰羅邱淇的手臂,問可不可以給他嘗一口。
羅邱淇也說「好啊」,語氣總感覺實在模仿阮氏竹的,怕阮氏竹吃不了苦,摻了很多的牛奶。
「還是苦,」阮氏竹捏著鼻子喝藥一樣灌了一大半,秉持著不浪費的原則,問羅邱淇,「有沒有煉乳?」
「給你加幾塊方糖。」方糖是和咖啡壺一塊買的,羅邱淇用細湯匙盛了兩塊放進阮氏竹的杯子裡,自我反省道,「咖啡壺的溫度燒高了。」
阮氏竹勉強喝完了,又去接了兩杯涼水才把那股子又苦又酸的後勁壓下去,回到堂屋發現黎氏彩人不在了,應該是回東家去了。
剛喝完沒什麼特別的除味覺以外的感受,到了半夜阮氏竹翻來覆去地難以入眠,在黑暗中睜大眼睛盯著白牆,在無盡的清醒中怨恨自己為什麼非得沒事找事,喝那杯加糖加奶還是非常難喝的咖啡。
熬到凌晨總算搭著了夢境,沒想到天一亮羅邱淇就醒了,走在堂屋裡的腳步聲,以及擺鐘滴滴答答每整點一次的報時聲,阮氏竹忍無可忍,一把掀開被子,拉開門怨氣十足地盯著羅邱淇看。
羅邱淇被他嚇了一跳,注意到阮氏竹發青的眼底,隨即明白了什麼:「你沒睡著?」
「沒有。」阮氏竹幽怨地開口。
羅邱淇似笑非笑的樣子徹底激怒了阮氏竹,他走到羅邱淇身邊,用力地推搡羅邱淇:「不許笑。」
可惜一夜未眠,阮氏竹頭髮亂糟糟地打著卷,力氣用不到位,聲音也是悶悶的,對羅邱淇構不成任何威脅。
天色熹微,羅邱淇保證自己不會再發出丁點的聲音後,阮氏竹躺上床仍舊睡不著,乾脆起來坐在堂屋看完了整場遠山邊的日出,閒著更是無事可做,因為羅邱淇上了發條似的,把所有的活都幹完了。
羅邱淇煮了跟白米飯差不多厚的粥,阮氏竹唯一慶幸鍋沒炸,廚房還好好的,聽羅邱淇在他身邊說:「你那個什麼,妹妹,不是要你幫她摘蓮花?」
阮氏竹臉埋在碗裡,他懷疑白粥里加了糖,不然怎麼吃著齁甜。
「你想什麼時候去?」羅邱淇說,又補充道,「我陪你。」
阮氏竹倒是沒想過羅邱淇肯幫他,抬起頭看向羅邱淇的眼睛,臨近爆發邊緣的情緒瞬間和緩了許多,規規矩矩地放下碗,問:「現在可以嗎?」
羅邱淇說:「當然可以。」
當地最不缺的就是池塘和蓮花,阮氏竹特地挑了片望不到邊際的大湖,和羅邱淇乘上盪口的小船,船槳隨便地劃兩下,撥開礙事的荷葉,連人帶船隱入荷塘深處不見了。
阮氏竹撐船的經驗是從小培養起來的,媽媽還沒有被賣走的的時候是他媽媽撐船,阮氏竹在船尾摘荷葉和蓮花,荷葉曬乾剪碎可以泡茶喝,蓮花是用來賣的。後來進入福利院,阮氏竹帶頭翻牆,拉黎氏彩出去摘蓮蓬,有時黎氏彩擔心被院長抓到關小黑屋,就是阮氏竹一個人在外遊蕩。
摘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太陽升到天幕高處,羅邱淇摘下來的蓮花已經在船尾堆成了一座紅色的小山丘,白色輕盈的藕絲絮絮縷縷地飄著,阮氏竹坐到羅邱淇的身邊,剝了一顆蓮蓬的蓮子放進羅邱淇的手心裡,就當是補償羅邱手指被荷葉杆刺磨紅了的補償。
阮氏竹自己也吃了兩顆,放進嘴巴里嚼著嚼著困勁就湧上來了,羅邱淇調整好坐姿,問阮氏竹:「你要不要枕著我的腿睡?」
清晨的薄霧淺淺地遮著太陽,陽光經過層層阻礙,透過遮天蔽日的荷葉落在身上時已經不那麼灼人,風吹在身上很舒服,阮氏竹出門前穿了長袖長褲,還塗了很多防蚊的青草膏,論起來這樣的環境的確適合補眠。
阮氏竹推辭道「不太好吧」,手腕卻被羅邱淇不由分說地捉住了,小船晃來晃去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翻進水裡,他只好順勢放鬆自己的身體,頭虛虛地枕在羅邱淇的大腿上。
羅邱淇的大腿肌肉很硬,阮氏竹怎麼躺怎麼覺得怪,找藉口說「太陽太刺眼了,回去再睡也不是不行」,羅邱淇於是掐了一支幹淨的荷葉,撐傘一樣地替阮氏竹遮陽。
「那我睡了。」阮氏竹別無他法,只得順從地閉上眼睛。
感覺越來越怪了。
先是感官上的,之後逐漸演化為心裡的。
寒氣自水底徐徐升起。初春,閉著眼,光靠感覺的話,應該是初春。
初春的湖沒有一刻是安靜的,令阮氏竹感到膩煩的蝌蚪攪出許多細碎的漣漪,漣漪在皮膚下面一層一層地盪開,阮氏竹伸手抓了一下,什麼都沒有抓到。
「睡不著?」羅邱淇低頭問阮氏竹。
阮氏竹把眼睛又閉上了:「馬上就要睡著了。」
「香港。」隔了一小段浮躁的時間,羅邱淇忽然說。
阮氏竹沒聽懂:「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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