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菩提子四(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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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只是饿,然后便是渴,咽下去的唾液里混杂着喉咙的血丝。
牢房的门终于被人打开了,有人喊了他两声,见他动弹不得,便取过一碗浑浊的水灌进他嘴里。
肮脏的水珠滚进白色的胡须里,画侍诏渐渐恢复了神智,站在他面前的是大理寺卿和几个凶神恶煞的狱卒。没等他求饶,狱卒们便七手八脚将他拖出去,绑在了刑架上,挣得他一身老骨头乱响。
“大理寺卿,画不是我偷的。”画院侍诏摇着头,苦涩无比,“我无儿无女,既不赌也不嫖,要钱做什么呢?”
大理寺卿微微颔,温声细语道,“我年少时就听说过先生神,这画必然不是先生盗的。”
“对,对!”画院侍诏连连点头,狼狈不堪道,“不是我盗的!”
“但这画从画院不翼而飞了,青玄法师不日抵达帝都,此事有损皇家颜面。所以须得快些破案才好。”大理寺卿端的是通情达理,“既然不是您盗的,那就是别人盗的。”
画院侍诏冥思苦想,在脑海里搜罗着一张张可疑的面孔,忽然听大理寺卿慢条斯理开口道。
“是不是四皇子盗的呢?”
画院侍诏骇然失色,惊恐瞪着大理寺卿。
他知道这幅画在哪了。
大理寺卿,是摄政王的人,板上钉钉的陈党。
“四皇子年幼丧母,说是跟在皇后娘娘身边长大,其实并无人教导。偶尔做错事,相信陛下不会责怪他的。”大理寺卿笑吟吟对画院侍诏耳语,“您说是不是?”
“不,不是。”画院侍诏慌乱却坚定否认道,“不是四皇子盗的!”
——
大雨瓢泼。
油布蓬马车在大雨里艰难出了宫门,一路沿着平直的官道行驶。平日里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空无一人,铺盖的雨水席卷了整个帝都。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从马车上跳下,一头扎进了巷子里。
这样大的雨,蓑衣斗笠一点用都没有,那人顷刻间就被淋得湿透。
他跌跌撞撞奔跑在雨里,找到了挂着“秋叶山居”牌匾的宅子,奋力拍着大门。
“谁?”门房小心谨慎问道。
“四皇子,白子澈。我要见你们家大小姐。”门缝里传来少年低哑的声音,“劳烦您开门。”
——
楚识夏匆匆赶到花厅,只见上一串水迹斑斑的脚印。她抬头便见湿漉漉的白子澈坐在厅中,像一尊摇摇欲坠的瓷娃娃,碰一下就要碎成千百片。
“怎么伺候的,为何无人为殿下奉茶?”楚识夏呵斥道,“给殿下取一身干衣服来!”
侍女百口莫辩,白子澈一进门就怔怔坐到花厅里,问什么都不说,只是恳求她们请楚识夏来。茶不肯要,衣服也不肯要,把侍女吓得心惊胆战。
“楚小姐,求你帮我!”白子澈一弯膝盖,竟然就要跪下去。
楚识夏眼疾手快扶住他,才没让后头跟来的邓勉、程垣看见这君臣颠倒的一出。楚识夏是习武之人,臂膀远比摆弄画的白子澈有力,白子澈在她的手上跪不下去。
“四殿下言重了,”楚识夏道,“不可如此。您要臣帮您做什么?”
“求你,帮我进大理寺监牢。我要见画院侍诏一面。”白子澈被雨水浇淋了一遭,冷得嘴唇白、浑身打颤,开口却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
楚识夏沉吟片刻。
今日在大理寺,听邓勉说起这桩观音图案,她就知道幕后黑手是摄政王。
白子澈画的美人图勾得皇帝心神动摇,宦官们拿着图画四处寻觅相似之人,惹恼了陈家——摄政王就是外戚干政,说他由后宫得势也不为过,怎么可能任人染指后宫。
皇帝六个儿子,太子和三皇子是陈皇后所出;二皇子身有残疾,腿脚不便;五皇子蠢笨粗鄙,六皇子年幼看不出什么来。
至于四皇子白子澈,本是个被人遗忘的角色,却误打误撞成了阉党挑衅摄政王的火引子。
对摄政王来说,铲除掉他只是顺手的事,谁知道那幅美人图是他无意为之还是有心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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